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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(1/2)

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,拥有她就有他的用武之地。

001.

九天推开厅门时,云冠忠蜷在长凳上好梦正酣,前方的dvd机正播放着《哪吒传奇》。

浔城阴雨绵绵,空气格外湿重,他竟只着一条及膝短裤,九天随即回房间抱出条毛毯,轻柔地盖在他身上,掖好。

忽然,他睁开眼眸一瞬不瞬地看向九天,三秒后,咧着嘴笑:“九天,你回来了?”

九天顺了顺他额前凌乱的碎发,声音软糯:“是啊,爸爸。”

语毕,她这才放下书包,挽起衣袖到厨房里准备晚饭。

新闻联播已经落幕,站在门槛边的九天不时望向屋外,来回踱步,不禁问在扒饭的云冠忠:“今天铺里很忙吗爸爸?奶奶怎么还不回来?”

云冠忠拾起桌上一颗米粒,塞到嘴里,然后指了指云氏的房间:“奶奶一直在家呀,这里痛,要睡觉。”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。

九天的心骤然漏了半拍。她猛地奔向云氏的房间,门启的那刻,只见云氏卧在褐色床榻上,面容似冬季的雾霭,浓重得很。

颤着手,将食指置于她鼻下,再没有一丝气息。

“奶奶……”九天哽咽。

九天悲哀而镇定地叫街坊来帮忙。

“九天!”

第一个到的,却是浔城以东的陈嘉遇。他没撑伞,头发湿透,轻便跑鞋沾满泥土,犹如两只沉重的大船,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。

“九天别怕,我会陪着你。”他紧握住她清瘦的肩头。

九天不置可否,拨开他的手往屋里走,他便紧随其后。

街坊陆续来了之后,还在吃饭的云冠忠这才放下碗筷,茫然地挤进云氏的房间。

他对众人作出嘘的手势,挪到床前,凑到九天的耳畔细语:“别吵,奶奶睡着了。”他又把手往云氏的额头上贴,凉得他惊呼:“妈冷!妈冷!”慌手慌脚地要去搬另一床被。

九天拉住他,言简意赅,但声音很轻:“爸爸,奶奶死了。”

云冠忠蓦地蹲下,用手捂住九天的嘴唇,很认真地教育她:“九天,不要说这个字,不吉利。”

陈嘉遇上前扶住他的肩膀,哄他:“老忠,走,我陪你看《哪吒传奇》去。”

终于,坚强如九天,滚烫的泪簌簌而落。

祖母过世之际,享年五十有四,我年满十二,而我的父亲仅7岁。

002.

每晚临睡前,云冠忠总要端坐在方桌前,粗糙的手轻握笔杆,在素宣上一撇一捺地挥动笔尖。他神色认真,这一刻,没人能看出他与常人有何不同,包括九天。

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,不甚端正,像鸡爪,写的皆是李太白那《望庐山瀑布》: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。”

九天的名字便是出自于此。

十二年前,云冠忠靠走街串巷卖冰棒为生,两毛钱一根。小孩们知道他不会找零,常拿五毛去诓他,他看不是两毛,就挠挠头把冰棒免费送了出去,看到别人笑他便也乐呵。

同年九月的傍晚,云氏上街拽住他:“小英生了!”

他随即撂下推车,手舞足蹈地往家的方向奔去,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滑稽又可爱。

踏进屋子的那刻,孩子甫呱呱坠地,他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孩子,长臂微颤,双唇蠕动,说不出一个词来,他会的词本就不多,一紧张就忘净了。

“孩子叫什么?”接生婆问。

云冠忠抱着孩子,走到他破旧的桌前,他翻了翻泛旧的《唐诗三百首》,其实也就认得一首,最后念出了他最熟悉的那句:疑是银河落九天。九天,云九天,是他的女儿。

小英是他在路边领回家的,是个长相端正的正常女人。她不肯奶孩子,也不愿抱孩子,在没人的时候跟他说想吃城北的卤味。他屁颠屁颠地跑去赊,回来的时候发现人去楼空,九天躺在床上哇哇大哭。

小英不见了,云氏藏在柜底的六百块钱也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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